纳小星的脑袋又晕又痛，睁开眼睛四周一片眩晕的亮白。
白光褪色，景象越来越清晰。
她此时身处一间密室。
三面是澄清光亮的白瓷砖墙壁，正面是一堵玻璃墙，墙角粘有乌黑的污渍。
整个空间不足四平方米。
加上明显高于常温 的暖气，纳小星额头不停地冒着汗水。
酸臭粘肤的汗水已经将背心浸 湿。
她感觉自己被装在一个抽干空气的袋子里，闷热难受。
一个持枪的守卫在过道左右巡逻着，高帮皮鞋与瓷砖碰撞发出沉闷有力的脚步声。
纳小星伏 在玻璃墙上，对他喊道：“喂，守卫先生，请问这里是哪里？”
守卫收住脚步，将头转了过来。
乌漆铮亮的头盔，黑色的墨镜和口罩将他 的整个脑袋都包了起来，不知表情。
“隔离室！”
冷冰冰的三个字传来，守卫又像机器人接到密 令迈开了步子。
纳小星心里一咯噔，他口 中所说的“隔离室”大概就是专门关 押僵尸病毒携带者的隔离室。
一种不好的预想浮现在纳小星的脑海里，她难道已经确诊为感染者了吗？
脑袋有一阵无一阵地隐隐作痛，她不得不按住脑门，缓解这折磨人的头疼。
濡 湿的液 体将手指变得粘粘的，她意识到自己的额头出 血了。
她想起来了，自己被 捕的整个经过。
一声怪物般恐怖的叫 声响彻走廊，钻进她所在的隔离室。
一定是其他的感染者发出来的声音，想起那些被僵尸所伤的人在抑制过程中莫名其妙地消失。
“小白鼠实验！”
她想到的只有这五个字，心里升起一阵恶寒，没准一会也要轮到自己。
她必须做点什么。
“守卫先生！”
“安静！”守卫机械地说。
“我会保持安静的，”纳小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不过还请您帮我转达一下你们这里的负责人，我有重要的事情对他说。”
“只要你乖乖听话，少费些口舌，你马上就会见到他们的！”守卫说完便转身继续开始巡逻。
纳小星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消化着他的话。
什么意思？
是说她已经被确诊为感染者，还是说要将她转移到其他的更隐秘的地方，对外宣称失踪者，实则成为小白鼠？
她微微一愣，看了看手臂上的咬伤。
伤口的边缘结起黑褐色的疤，中间还是红褐色的血渍，就像巧克力蛋糕中 央的一粒红草莓。
那里瘙 痒大于疼痛，像有成百上千的蛆虫在上面啃噬着烂皮烂肉。
伤口在慢慢愈合，没有恶化的痕迹。
她心中顿时吃了一颗定心丸，说不定一会就会被释放。
铁闸门打开的声音在走廊的尽头响起。
一名身穿白色护 士服，带着白色口罩和袖套，将头发扎进护 士帽的女护 士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守卫走了上去，女护 士将一个类似士兵狗牌的银色牌子递给了他。
“你先出去吧。”
“你打算做什么？”
“有个以前的仇人想要戏 弄一下她。”
“这有点难办。”
女护 士叹了口气，掏出一支小药瓶说：“最近药越来越少了，你省着点用。”
“好好好！”守卫颤 抖地伸手接过药瓶，仿佛那不是药瓶，而是来自上帝的赐福。
“这下行了吗？”她说。
他赶紧将药瓶揣进胸口里，左顾而言他：“明白明白，别弄出人命就行了。”
“那你出去吧，记得把门关好。”
守卫似乎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说：“再给我一瓶，就算弄出人命我也能帮你摆脱一切麻烦！”
“我确实想要仇人死在我手里，”女护 士顿了顿说道，“可我只有这么多了。”
“那真是遗憾。”守卫摇了摇头。
“以后弄到药了，我会第一个想到你的。”
“嘿嘿，够意思！”守卫双手捂住胸口，弯着腰对着头，脚下生风般出了门。
纳小星看着女护 士将餐盘从玻璃墙与地面的一处缝隙塞了进来。
隔离室里闷热难耐，她呆呆地看着那盘冒着热气的食物。
女护 士说：“不吃点吗？”
“能把这的暖气关了吗？”纳小星抿了抿嘴唇，一阵淡淡的腥甜在口腔散开。
“不能哦。”女护 士的话语夹带着一丝玩味，“不过暂时调低一点话应该不算违规。”
她的身影消失一会，又出现在纳小星的面前。
纳小星默默地盯着那盘食物发呆。
“还是没胃口吗？”
没有回答，只有急促的喘气。
“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自己的身 体和眼前的食物过不去呀！”
纳小星感觉室温不降反升，知道这是女护 士不把她当人看，支走守卫后想要玩 弄她罢了。
她盯着女护 士，冷冰冰地问道：“他们接下来会如何处置我？”
“你觉得呢？”女护 士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纳小星有气无力地说：“能活下来我就吃，死路一条就不浪费粮食了。”
“他们还正在对采集到的数据进行分析呢，也就是说你是不是僵尸还没有定论。”
“真的？”纳小星就像溺水的人抓 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打起精神来，把你的午餐吃了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纳小星的心中再次升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转瞬又灭了。
女护 士的话语说得是那么得轻浮，再加上不断上升的室温，分明是在戏 弄自己。
纳小星做起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无法改变成为小白鼠的命运，那么还是选择自 杀来得体面些。
一想到自 杀，她不禁为自己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感到惊讶和后怕。
她咬咬牙道：“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说话？安慰我，可怜我，还是当小白鼠一样戏 弄我？”
周围的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
良久，女护 士说：“都有哦！”
纳小星一声惨笑。
不管自己的结局怎样，命运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左右得了了。
即使没有染上僵尸又能怎样，还不是他们一句话，一张纸的问题。
以前对他人说的各个行业里的黑幕，她颇不以为然，感觉离自己很远。
现在到处都是僵尸的世界。
人口锐减，僵尸成倍增加，人类的居住地不断缩小。
僵尸不像活 体动物，要害比部位受创，血流过多就会死。
他们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疲惫，感觉不到恐惧，就像从地狱之门源源不断冒出的不死士兵，被魔法召唤出来的不知疲倦的杀 戮机器一样。
缺胳膊断腿不能阻止他们的步伐。
除非将脑袋或脊椎彻底破 坏，即使血液流尽也是白搭。
大规模杀伤武 器越用越少，绝大部分能用的兵工厂和相关资源皆落入僵尸重灾区。
在缺人、缺武 器、缺各种资源的当下，该如何改变人类生存极为恶劣的局面？
唯有顶着僵潮杀回去，重新夺回兵工厂，重启核 电站等相关设施，人类的反攻才能化作现实。
凭现在人类的常规应对手段，纳小星不觉得人类有获胜的可能。
关于把僵尸进行生化改造为己所用的传言当下她已经有八成以上相信了。
纳小星迎上了女护 士审视的眼神说：“作为一个小白鼠，不介意施舍给我点毒药吧。”
女护 士完全没有迟疑地说：“不介意。”
“好吧，也许到时候我会在黄 泉路上感谢你的。”
“不，是感谢你！”女护 士说，“即使作为小白鼠，你也为人类的未来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幸存下来的人都会感谢你所做出的牺牲。”
纳小星被她这番大 义凛然的话给气笑了。
“自 杀的话可没人会记得你哦。”
纳小星砸着玻璃墙，对她咆哮道：“快滚！”
“不过我也不想看到像你这样的人强 迫接受那些恶心的改造，变成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存在。”
纳小星不想再跟她废话了。
女护 士说：“登记簿上你的名字叫纳豆是吧？”
纳小星白了她一眼。
“那么纳豆小 姐，在你有可能即将出现的走马灯里还存在你同窗的一席之地吗？”
纳小星疑惑地打量着她。
女护 士将口罩取下。
高鼻梁，厚嘴唇，趾高气扬的杏梅眼。
最明显的特征是左上唇有一个微微凸起的旧伤痕。
“现在想起来些什么了吗？”她戏谑地笑道。
纳小星的身 体似乎被一道闪电击中，睁大了眼睛。
“你是……俞敏丽？”
她不太确定以前那个超社 会的女孩就是面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的护 士，这两个身份似乎也太悬殊了些。
俞敏丽憨憨一笑：“你居然用我给你起的外号，我看上面写的‘纳豆’，根本觉得这只是一个巧合，取这名字的也不是没有，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
纳小星悬着的心落了回去，喉头一热：“鱼丸子！”
俞敏丽撅起个嘴巴，似乎很不满意纳小星的反应。
“喂，别再叫你起得这么没品的外号！而且，即使看到我的面貌也要犹豫一阵才想得起我这个人，亏我之前给你说了那么多话活络感情，感情白费了。”
纳小星已经百分百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俞敏丽。
这副欠揍的面孔，她就是再过二 十 年都不会忘记的！
左上唇遗留下来的伤痕，也是因为俞敏丽抢了她的篮球不还她，于是挨了她一记上勾拳后，重重跌倒在篮球架的基座上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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